绮兰不知道娘子要说什么趣事,依言凑近了些,倚靠着胡榻,坐在温嘉姝的膝边。

    “若我猜的不错,刚刚来服侍我的那位女官,大约是正五品。”温嘉姝幽幽道:“寻常宗亲的府中,怎会有正五品的女官呢?”

    女官之中唯有尚宫、尚仪和尚服的官衔是正五品,其余各司至多不过六品,莫说江夏王是天子堂兄弟,就是宇文昭仪所出的韩王,也没有府里养着五品女官的道理。

    绮兰瞠目结舌,“娘子既然知道,怎么还安心受了人家的服侍?”

    后宫里的女官,能做到正五品已经是登峰造极,就算是命妇见了也得客气相待,她家娘子无诰命在身,那女官却肯来服侍,实在是匪夷所思。

    “她同你说是临泉阁的人,自然有她的道理。我为什么要拆穿她?”温嘉姝亲昵地打了一下绮兰的额头:“以后这种事多着呢,我难道都要诚惶诚恐吗?”

    以后这种事还多着……绮兰一下消化不来娘子的话,有些怔怔的。

    除非她家娘子能做皇后,才有使唤尚服尚仪的资格。

    “绮兰,”温嘉姝半倚在靠枕上,用剪子挑开灯芯:“我想把萧琛送给长公主的这件事,你是知道的。”

    烛影摇动,映出美人玉容生霞,绮兰有些小心翼翼地道,“是,娘子一向宽厚,不与殿下和萧公子计较。”

    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娘子能这般淡定从容,从前险些结为夫妻的郎君,一转手就丢给了长公主,连一滴眼泪都没有流过。如果是她,怎么也得哭上一场才能放下。

    “了不得,绮兰还会奉承人了!”温嘉姝把剪子递给绮兰,拿了帕子擦手。“旁的事你这样恭维我也就罢了,这桩却不可能。”

    “他萧三郎算什么东西,也敢叛我?”温嘉姝低声恨恨,“天下如他一般有才上进的郎君不知几多,没有我阿耶,凭他自己,如何配登天子的庙堂!”

    “我不过是生了一场病,他就敢另攀高枝,把在我阿耶和娘亲面前说过的话忘的一干二净,做出这等丑事,羞辱温家。”

    “他不是爱长公主的权势么,那我便成全他好了。”温嘉姝笑道,“好让他仔细瞧瞧,异日这位天家的骄女到底会落得个什么下场!”

    前朝的文献皇后有许多遭人诟病的地方,干涉朝政、残害功臣,因为厌恶东宫妾妃,不惜动摇国本。可在这件事上,她还是有几分赞同这位皇后的。

    “昔日高.祖幸宫女于珠玑楼,皇后闻之,杖杀宫人。”她隔着窗纸,遥望珠玑楼。

    “我没有文献皇后那样心狠,却也不是什么菩萨心肠。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张女官在珠玑楼拟了一封折子,待温家的娘子走远了,才回了临泉阁。

    琼花树下,风灯数盏。女眷都回了自己的房间,只有江夏王立在圣上身侧。

    江夏王也不知道皇帝怎么突然起了兴致要来画琼花。王妃和女儿还可以回避天子,但皇帝立在外头,他这个做臣子的无论如何也得在一边站立侍候。

    宫灯照花、深夜作画,这不是圣上素日的作风,他听王妃讲起过,今天办了一场琼花宴,圣上似乎是在珠玑楼幸了温家的女儿,还派人传旨给临泉阁,不得声张此事。

    妇人家爱传没影儿的事,他倒是不信圣上会荒.淫至此,幸了一个偶遇的臣女还不打算给位份。不过天子晚膳后驾临自己的居处,兴致勃勃地为琼花作画,这实在是令他有些不安。